華文原創圖畫書的過去與未來:2023上海國際童書展側記

我有幸獲得豐子愷組委會與上海國際童書展組委會邀請,於2023年11月17-19日 赴會分享鴻飛文化在法國出版華人原創童書的經驗。以“如何跨越語言和文化的界限——華文原創圖畫書的過去與未來” 為主題的圓桌論壇在17日下午進行,由方衛平教授主持,唐亞明、談鳳霞、黃麗、董欣佳諸位老師與我總共六個人依次發言,周翔和余麗瓊老師也特地撥冗來到現場。我將分享大綱記錄如下,希望它能成為一塊墊腳石,幫助我們用平穩的步伐走向廣闊的天地。

我的分享分三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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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飛在法國引進華人原創圖畫書 :

《團圓》、《外婆家的馬》和《蘇丹的犀角》法語版的編譯過程和讀者反饋。

小結論:不管是不是華人原創,很多法國讀者選擇樣板化的、符合他們刻板印象的書給小孩,但也有不少讀者單純喜歡好的作品。東方文化視覺元素讓一本書有別於其他的書,讓它更快被正面關注或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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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閱讀兒童圖畫書的框架和習慣

成人決定兒童能接觸什麽樣的作品,並令其負載教育、啟蒙和傳承的功能,傳承内容包括價值觀、信念、情感等;

西方主流文化獨占話語權,來自亞洲的作品直接被歸類為非主流文化,不具市場優勢。

小結論:引進書內容不見得一定要迎合法國主流觀點,但一定必須能和法國人的個人及社會關懷產生連結。和法國人的關懷距離太遠的書很難被看見或被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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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跨越西方童書市場的門檻 :

• 國外出版社做引進時首先考慮自己書目和讀者的需要,而不是書來自哪個國家或文化:我們可以努力讓華文原創也進入考慮之列。

• 好書的標準有其相對性:在法國出版考驗的不只是作品的水平,也是讀者(包括專業導讀者)的眼光。

• 長期支持少數可辨識度高的創作者。

• 外譯是一種 「再編輯」。作品被選上後,需要對讀者有深入認識的編輯才能把它編好,在跨文化的情境中更是如此。

• 不管讀者是西方人還是東方人,都是現代人:善用讀者回饋,讓它幫助創作與編輯提升素養。

• 書出版之後,持續創造被聽見被看見的條件:打造一個具有包容性的書目,以法國作為中繼站往其他西方國家前進。  

華人文化圈的多重記憶

法國兒童文學研究學會 CRILJ 成立於1965年,本月13-14日在巴黎十五區Marguerite Yourcenar 圖書館舉辦的研討會主題是「兒童文學裏的記憶:溯源,回憶與傳承」De la mémoire dans la littérature pour la jeunesse : racines, souvenirs, transmission,這是兩年一度的跨領域座談會,我報告的題目是「三本繪本所反映的華人文化圈多重記憶:從傳承的角度看過去與未來的銜接與呈現」Le monde chinois et ses mémoires plurielles : passés et avenirs, enjeux de transmission. Le cas de trois albums illustrés , 邀請與會者透過三本童書繪本 – 海角樂園 L’Autre bout du monde (2011),姑姑的樹 L’Arbre de Tata (2017) 和西洋菜 Watercress (2021) – 探索生活在不同社會的華人如何經由對過往的認知,理解當下並設想未來。我曾在火金姑2023年春季號發表一篇題為《華人的記憶與認同》的文章,此一研討會分享的內容將做進一步的延申,期望在法國人熟悉的素材之外,讓一個來自異地的文化與歷史觀成為刺激和滋養思考的養分。

學會採納我的提案主要理由有兩個。其一是較少有出版社編輯參與此性質的討論(他們多是針對特定社會議題做有立場性的發言),其二是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猶太人受迫害與大屠殺的歷史記憶的 提案佔了壓倒性的比例,我報告的內容提供一個歐洲以外的案例,與會者可藉此擴大視野。

我年初投稿的原因是研討會徵集論文的文案很踏實真切,而我所習慣處理的繪本是圖文密度很高的文類,每個跨頁每個段落每個細節都和作品的意旨環環相扣,是很好的文學表現和文化研究的素材。 研討會是讓我為自己的觀察做記錄的好機會。上週研討會結束後我也發現:學者習慣為書和作者貼標籤做分類,我則是鑽進三本書拿放大鏡看他們的文學表現。學會可能也沒有預期我報告的內容會如此直接地反映此一專業文化的差異,所以聽得很專心,不是聽過就忘了的那一種。

我報告的第三部分涉及三本書的異同。《西洋菜》裏的記憶承載了家庭和國族認同,並具象化成為媽媽手裡的相框,透過戲劇化的場景傳遞到一開始有些不情願的小女孩手上,充分展露傳承的垂直性和單向性。《海角樂園》有英國領事館的遺跡也有關於没有綁小腳的芳芳姨婆的回憶,但這些過往的分享源自小男孩好奇的問話,給了大人講古的機會,水平贈與、互有往來的興味無所不在,旅居日本的芳芳姨婆,嶄新的球鞋,長大後的朗朗從法國寫給外婆的信:過去現在和未來自在流動,也點出了代代延續過程中的創造性。

研討會文集預計在2024年秋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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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在人類學領域,傳承 transmission 和贈與 don 是分屬於兩個不同範疇的關係。 參考 Philippe Descola 著作。

從台灣視角凝望世界:法國圖爾市總圖插畫展

位於法國羅瓦爾河畔的鴻飛文化出版社與圖爾市 Tours 總圖合作,在今年四月透過複製畫聯展的方式向法國讀者介紹三位台灣插畫家 — 幾米,鄒駿昇和三木森 — 的作品。這三位插畫家創造力旺盛,其作品豐富的程度足以滿足三個精彩個展的需求。我們在圖書館大廳透過一系列插畫的選擇與排列引導讀者觀賞作品裡不同人物「凝視」的神態,並透過孤獨、時間和渴望這三個主題的對焦和對話,唤起觀者和人物內心的共鳴。在亞洲創作者不易被看見的法國,我們希望藉此為讀者帶來一場涵括了三個個展雛形的視覺饗宴。

幾米 2000至2010年間,幾米作品曾經先後被兩大出版社引進法國。鴻飛文化自2020年起獲得大塊授權翻譯法國人未見過的新作《星空》、《微笑的魚》、(2015年新版)《藍石頭》和《同一個月亮》。除了某些接觸過幾米其他作品的資深讀者,法國新生代對幾米的印象便主要來自這四個作品。

翻開《星空》蝴蝶頁,女孩大大的眼睛直視前方。她在看什麼?作者沒有說,僅邀請讀者進入故事諸多情境去找答案:她曾經坐在房間面對窗外雪夜,與被同學排擠的男孩在站牌等公車,在海邊眺望不知何日歸來的漁船,一起乘着湖上小舟仰望星空,一直到最後一幕長大後的女主角獨自背對讀者、凝視梵谷畫作。青少年面對模糊未來的焦慮疑惑、以及和友伴同行走出暗夜迷宮的渴望,經由一連串凝視的片刻拼湊出成長路上又寂寞又美好的孤獨。幾米讓我們看到:孤獨無關悲喜或好壞,有陰影的地方也必定有光。

鄒駿昇 鄒駿昇在2010年獲得波隆那童書插畫展首獎,也曾為英國出版社創作《最高的山最深的海》、《最高的塔最小的星球》的插畫。 2020年由鴻飛引進的《禮物》是他第一本在法國出版的圖文創作,蒙特羅童書展當年精選十一件作品作大型戶外複製畫展覽,《禮物》是其中之一。

小雄的父親在聖誕節那天帶他去美術館,但他悶得不能再悶的表情告訴讀者:這不是他要的禮物。他不懂什麼是藝術,也不想懂。但當他為了找尋失踪的蟬先生而走進展覽室時,神奇的事發生了。小雄注意到:根據各人生活經驗和主觀願望,人們看到的(不論是藝術品還是訪客)並沒有單一和固定的意義。它們喚起各式各樣的回憶和想像,有的愉悅有的憂傷,有人找到給母親生日禮物的點子,經過藝術再造的梨子和魚也引起觀者眷戀曾嚐過的美味。如果說世間萬物(包括藝術品)的意義沒有標準答案,它無疑像是一面鏡子,反映我們內心深處的渴望。這個識見本身就是一件極其美妙的禮物。

三木森 三木森和鴻飛合作,在 2019年出版處女作《夏休》,隨後也發表了《河流》、《爸爸的小貨車》和《一起去看海,好嗎? 》。三木森作品裏的人物、情境和主題有很高的可辨識性。在這個基礎上,他勤於借助法國讀者的反饋,在童趣和故事性這兩個重要的面向持續探索,作品已外譯至意大利、韓國、美國和台灣。

《夏休》裏的小女孩自始至終凝視前方,很容易讓讀者與相簿聯想在一起。除了陪她到處去的黑貓之外,用鏡頭捕捉這些美麗片刻的人也成了故事的一部分。小女孩筆直的姿勢讓我們直覺地想像他/她比女孩大,可能是一個成人。黑貓的天真和成人穩定的存在彷彿構成了女孩成長過程的兩端,這個過程只有一次,不會重來。三木森透過放假前的教室和收假日的公園點出了時間的不可逆性:殷殷期盼設想的未來終會在你的注視之下拂身而過,變成不想忘記的曾經。

透過插畫,與台灣人邂逅 藝術的靈魂與價值在於創作者的個體性。幾米是獨一無二的,地球上也只有一個鄒駿昇,一個三木森。我們邀請圖爾地區的讀者在同一個展覽空間欣賞這三位台灣創作者的作品,用意並非將藝術家化簡為「台灣」這個地方的代言人,而是為法國人創造一個和台灣人邂逅的機會。並非所有台灣人都是藝術家,但三位參展者所擅長使用的視覺語言讓不諳中文的大人和小孩都能直覺地將圖畫裡的故事和他們自己的故事聯想在一起。

只要是人都一定有過孤獨的經驗。西方世界的個人主義在某種程度上將人從群體桎梏中解放出來,但同時也加深了人們的疏離感。很多導讀者強調童書幫助孩童社會化的重要性,在無形中讓孤獨的體驗邊緣化,變成負面教材。幾米不管這些:他把故事講到讓讀者忘記孤獨的悲傷和冷暗,為星光的美麗燦爛而驚嘆。

法國視文化為政治外交軟實力的重要部分,自十六世紀以來便以意大利文藝復興的正統接班人自居,包括羅浮宮在內的博物館不僅典藏藝術品,更是產出美術史和藝術理論權威論述的殿堂。這個保守的學院傳統催生了前衛的梵谷、達利、馬諦斯和畢卡索,也將話語權爭奪戰的嚴峻本質赤裸裸地呈現在我們眼前。鄒駿昇以台北市立美術館為場景,透過小男孩天真的眼,四兩撥千斤拆解國王的新衣:作品的價值並不來自於專家學者上百條的註釋,而是沒有包袱的觀者被引動的情緒和想望。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短短二十八個常用字不僅讓人物和場景躍然紙上,臨別的當下更透過李商隱華麗的筆轉化成未來相聚、韻味悠長的憶往。這是滋養三木森的文化土壤,也構成他作品的特色。在法國小學工作坊或者在童書展偶爾有成人讀者用歉意的表情告訴我說孩童不懂得什麼是懷舊。我微笑轉頭直接問小朋友:你喜歡放暑假嗎?(很多小朋友喜歡放假也喜歡上學、和同學玩在一起。)當話匣子打開,他們會告訴我一些做過的事和想做的事,我也盡量讓他們講「想到就會覺得快樂」的事,推開成人自築的藩籬。三木森在2022年十月受台灣文化部補助在巴黎國際藝術村駐村六個月,第一手體驗法國人的理性與感性、傲慢與偏見,在發展獨特性的同時也嚐到和眾多不同讀者建立連結的樂趣和啟發。

作者和讀者:一個相互馴養的過程 在法國作自己是一件既簡單又困難的事。它簡單,因為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干涉你。它困難,因為你要面對主流群體的思想慣性,承擔不被理解的風險和寂寞。小王子說過:「大人從來不會主動去了解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們解釋,實在很累人。」

對不自滿於孤芳自賞的創作者來說,為了被看見、被辨識而放棄做自己是即使想做也做不來的事。幾米,鄒駿昇和三木森並未將台灣本土城鄉地景嵌入其視覺創作,卻能在百花齊放的法國童書界不被淹沒而自成一格,或許是因為法國讀者透過他們的視角重新發現他們習以為常的世界。圖爾市總圖陪伴我們為這個相互馴養的過程留下記錄,特此致謝。

展覽日期:2023年4月7-29日

展覽地點:圖爾市總圖 Bibliothèque centrale de Tours

鴻飛編輯導覽 & 三木森讀者見面會:2023年4月19日18.00

法國圖書館展出中文繪本(三):朱成梁專訪

法國昂熱市總圖書館定期介紹世界各地的原創圖畫書。今年繼印度的 Tara Books 與法國的 Memo 出版社之後,策劃展出當代中國兒童圖畫故事書並邀請鴻飛出版社介紹其翻譯自中文的繪本。我們與三位重量級的童書創作者黃麗、余麗瓊和朱成梁老師做訪談,萃取各人經驗的精華、陪伴法國讀者透過鮮明的人物形象,親炙華人創作者的思路和情致。訪談內容由葉俊良翻譯整理,並透過鴻飛部落格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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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出版十四年來海內外讀者無數。您的繪本插畫創作從寫實的人物和場景出發,將讀者帶到高遠的精神境界。這境界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您是如何做到的?

每個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包括童年生活,和家人的生活,以及社會生活。每天都有觀察生活和體驗生活的機會。你是繪本畫家就會把生活中有趣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或在心裡,或在相機裡,或在筆記本里……。隨時可以為你服務,當然還需要加上想像力。莫言先生的小說《大風》非常精采。我第一次閱讀就被深深地打動了。一幀幀畫面像電影一樣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就是電影!而且是一部融情感、動作、災難褚多元素的電影。我決定畫繪本《大風》。把小說《大風》演繹成繪本《大風》並不是簡單的圖解。而是像電影導演把文字轉化成畫面。作家不會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你。這時你積累的生活派上了用處,可以”自作主張″,像導演那樣把畫面豐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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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的故事最讓您感動的地方是?在詮釋這一份理解和感動時,場景和畫面很快地出現在您的想像裡,還是經過一番探索?

文中寫爺爺割草的姿勢很美。沒有這方面生活的人一定不知道這個姿勢是如何的。我多年在農村務農的經歷告訴我應該如何來描繪,這就變得很輕鬆。如:爺爺喚醒星兒一幕。我畫星兒不情願地跪坐在草甸上,睜不開眼,一手撓著頭皮,一手撓著肚子,顯然被小蟲咬得癢癢的。這是一個孩子的動態。如:星兒幫爺爺裝草一幕。我安排星兒抓住爺爺的繩頭,使勁地往下拽,雙腳離地,並又叉開雙腳。這個動作既顯得很用力,又有點調皮,符合兒童特點。生活中,常見到一個孩子一手吊著爸爸的手,一手吊著媽媽的手,使勁地雙腳離地,調皮地玩盪鞦韆。這個動作啟發了我。如:龍捲風把草卷上天空一幕。橫畫面已不足以表現瘋狂的龍捲風。我把跨頁豎起來,充分地現示了龍捲風的威力,人在大自然面前的藐小但又不被打倒精神。總之,圖畫書要用圖畫來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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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名稱:Impressions chinoises / 主辦單位&展覽地點:Médiathèque municipale Toussaint d’Angers / 展覽日期:2022.09.17 – 2023.02.08

法國圖書館展出中文繪本(二):余麗瓊專訪

法國昂熱市總圖書館定期介紹世界各地的原創圖畫書。今年繼印度的 Tara Books與法國的 Memo 出版社之後,策劃展出當代中國兒童圖畫故事書並邀請鴻飛出版社介紹其翻譯自中文的繪本。我們與三位重量級的童書創作者黃麗、余麗瓊和朱成梁老師做訪談,萃取各人經驗的精華、陪伴法國讀者透過鮮明的人物形象,親炙華人創作者的思路和情致。訪談內容由葉俊良翻譯整理,並透過鴻飛部落格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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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大學時期主攻戲劇,而您第一次用童書繪本體裁寫的故事《團圓》出版即獲得豐子愷首獎。從劇作到繪本,兩者是否有相通的地方?

文藝創作都有共通的地方,不管是哪種形式的創作,好作品都必須是心靈之作,也就是說,是經過心靈篩選、洗禮過的作品。大學時學編劇,訓練了我貼著每個人物寫出他內心的台詞,言簡意賅,由簡練又有回味的語言傳遞人物的性格,直面內心深處的掙扎,真實表達人性的複雜和人生的困境。後來做繪本創作,站在兒童角度寫故事,要真實、直接、不掩飾,貼著孩子去說話。從劇本到繪本,最相似的是,它們需要樸實地說出人物內心的感受,不羅嗦,不允許有多餘的文字。由編劇到繪本創作,雖然創作對象由成人轉入兒童,得益於大學時的學習和經驗的轉換,但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我心裡的那個孩子並沒有走遠,是“她”讓我順利轉入後來的繪本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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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樹》由法國資深插畫家札宇詮釋,在他筆下重現的不是物件細節,而是人物內心深刻的情感和微妙的互動。您所接觸到的中國讀者如何看待這個跨國的創作? 

首先,中國讀者比較新鮮,由法國畫家來演繹這個中國故事,好比是用另一雙眼睛看中國。其次,雖然是跨國合作,但作繪者對故事裡的情感領悟是相通的,有讀者認為畫家大膽用紫色調畫出了樹的孤獨感受,對於表達姑姑的心境是一個特別準確的選擇。也有讀者認為書里人物打扮和室內外場景還可再現代一點,因為中國人的面貌和日新月異的發展程度與過去相比,變化很大。目前這本書已選入中國教育部向幼兒園推薦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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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寫作之故,童年對您來說從來不遙遠。它對您來說是靈感來源,是珍貴的寶藏,還是終究必須拋棄的包袱?您是否已經透過寫作和童年經驗裡的人事物達成對話與和解?

童年對我來說是一個精神家園,我發現我年齡越大,越渴望回到從前,我創作的每一個故事,其實都是在幫我追溯童年。童年的許多人和事讓我無法釋懷,這也是我創作的源頭,那些點滴記憶經過文學加工才得以成為故事,它們不是我真實的童年呈現,卻比真實的童年更有廣度和深度,是一種理想的童年表達,是我療愈自己的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說,也許是種和解,這讓我有安全感,也更能通達到童年這片永恆的精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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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名稱:Impressions chinoises / 主辦單位&展覽地點:Médiathèque municipale Toussaint d’Angers / 展覽日期:2022.09.17 – 2023.02.08

法國圖書館展出中文繪本(一):黃麗專訪

法國昂熱市總圖書館定期介紹世界各地的原創圖畫書。今年繼印度的 Tara Books 與法國的 Memo 出版社之後,策劃展出當代中國兒童圖畫故事書並邀請鴻飛出版社介紹其翻譯自中文的繪本。

我們與三位重量級的童書創作者黃麗、余麗瓊和朱成梁老師做訪談,萃取各人經驗的精華, 陪伴法國讀者透過鮮明的人物形象,親炙華人創作者的思路和情致。訪談內容由葉俊良翻譯整理,並透過鴻飛部落格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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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安的種子》到《外婆家的馬》,您筆下的人物姿勢體態散發著中國的人文情調,但卻也個個性格鮮明。原來中國特色可以不必藉著刻板形象來描繪?

我認為藝術創作的靈感來源於生活。

創作《安的種子》時,我曾多次去寺廟裡采風。 《安的種子》中的幾位僧人穿戴的僧袍、馬甲、綁腿、鞋以及使用的工具的素材都採集於寺廟。我將現實生活中觀察到的急躁的、患得患失的、安靜的等等不同人物的狀態進行歸納總結,用於對三位小和尚的形象再創造。僧人的服飾來自於中國的傳統生活,而他們的肢體動作、表情、狀態,是我對現代中國人生存狀態的感受和總結。

創造《外婆家的馬》中的小男孩和外婆的形象時,我邀請朋友的家人成為書中的模特,模特也是真正的外婆和小孫子。比如書中小男孩騎竹竿,小男孩和外婆一起抬竹竿,小男孩和外婆依偎在一起,小男孩玩過家家遊戲等等的場景,都有現實的照片作為參考。甚至,為了將每一頁外婆的動作刻畫得更生動,我自己也變成了模特,去做動作拍成照片做參考。而且,我有童年與外婆相處的經歷,我將我的真實感受畫到了書裡。隔代養育是當代中國人真實的生活寫照,我創作時,需要做的就是表達對生活的感受和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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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作品的敘事主軸清晰,情節推演遞進很能抓住讀者的心。您如何培養用連串的圖畫說故事的能力?是多閱讀好作品,還是從生活裡的其他面向得到領悟?

培養用圖畫講故事的能力,首先要多閱讀經典的圖畫書作品,研究和學習如何用圖畫去講故事,這需要大量的時間的學習積累。

其次,我在創作中刻意琢磨如何用圖畫講故事,也就是尋找用恰當的圖畫去講故事的方法。比如,在《外婆家的馬》中,我創造了一根竹竿,由這根竹竿串起了整個故事。而創造這根竹竿的靈感,來自生活中孩子們用竹竿騎大馬的遊戲。在中國自古至今,這種騎大馬的遊戲,孩子們都在玩。這個“竹竿”的語言符號,能夠激發孩子在閱讀時對“馬”的對應聯想。

我刻意訓練自己用圖畫去講故事的能力,原因還來自對兒童閱讀的認識。孩子在幼儿期,對事物的認識主要靠感知來獲得。他們雖不識字,但都具備閱讀畫面的能力,能感受到其中傳遞出的喜悅和美好,悲傷或醜惡。孩子是否讀得懂故事,會不會被故事打動,取決於:畫面內容講述是否順暢;畫面情感變化是否清晰明了;畫面細節是否可以引發思考;圖畫是否與文字形成互補;媒材是否符合故事的調性等。因此,用圖畫為兒童講故事,不僅需要關注故事的連續性、也要關注情感變化、畫面的細節、媒材的選擇等這些圖畫書特有的基礎性語言,它們傳遞出來的情感是通往兒童內心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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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書繪本插畫是您最喜愛的創作格式,還是您另外有鍾情的藝術表現的天地?您喜歡畫什麼樣的故事或題材?

童書繪本插畫創作是我最喜愛的創作形式。這些年《安的種子》和《外婆家的馬》得到了許多讀者的喜愛,我特別開心,我認為我的創作有意義,我的工作有價值。

我選擇畫的故事或題材都是與我的情感有共鳴的,我在故事中可以真實表達我對生活的認識和我的觀點。如我在創作《外婆家的馬》時,我強烈的創作慾望來自童年與外婆相伴的生活經歷,我將自己對童年的感受、對祖輩的感受畫進故事裡,讀者才會在故事裡“看見”愛與陪伴。

我在創作《安的種子》時,不僅通過故事體現了老子的哲學觀“道法自然”,還根據個人的生活和情感經歷,加入了 “絢爛至極,歸於平淡”的美學思想;在繪畫技法上,我採用了中國傳統壁畫的設色方法,媒材選用了“敦煌土”,使用這種艱辛、樸素、寧靜的畫面語言與故事的主題達到了統一。這本書出版十多年以來,書中呈現出的濃郁中國文化特色和哲學思考,引起無數讀者的共鳴。

畫家對故事主題要有自己的認識,更要有自己對生活的理解和感受。用心感受生活,將對人性和社會的洞察,作為創作的出發點,讀者才能讀懂、認同與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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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名稱:Impressions chinoises / 主辦單位&展覽地點:Médiathèque municipale Toussaint d’Angers / 展覽日期:2022.09.17 – 2023.02.08

《星空》入圍法國童書巫婆獎

法國童書界有若干重要獎項,幾米作品《星空》入圍其中一個「巫婆獎」Prix Sorcières(總共有三大類,六小組。每組五個作品入圍,一個得獎。每年只有六本書得獎),投票結果將在一個禮拜後揭曉。我趁此機會搜尋了有關該獎的資料,提供國內的朋友做參考。

巫婆獎的精神是藉助童書店和兒童圖書館這兩個領域的專業人士的參與, 獎勵年度傑出的作品,也就是讓人印象特別深刻、啟發兒童好奇心、幫助兒童自在地成長的書。它在1986年由童書專門店協會ALSJ發起(這些書商自稱為「巫婆」),1989年有法國圖書館員協會ABF加入,此後該獎一直是兩協會合辦,一來可納入不同專業的視角(得獎的作品叫好叫座缺一不可),二來也有助於動員全法國各地會員,增加參與感 (若干大省的圖書館參考年度得獎作品來設計推廣活動)。

該獎設常務委員會,定期改選。委員總數不超過二十人,來自上述兩協會,人數份額均等。委員會每年在巴黎集會六次。巫婆獎的獎項經過數度更改,從2018年起分三類六組:

•  carrément beau 傑出的美術表現,底下分大孩組和小孩組

•  carrément passionnant 傑出的文學表現,底下分大孩組和小孩組

•  carrément sorcières 原創性特別高的驚艷之作,底下分故事組和知識類組

大孩和小孩大致以十歲為分水嶺,根據每年入選的作品賦予彈性。 每年年初委員會整理出前一年出版的推薦作品,協會會員可自願登記參加投票,也有權另外推薦他們認為應該關注和鼓勵的作品(條件是當代作者、原創或首次被翻譯為法文),投票結果每一組選取五個入圍作品並公布,接著由常務委員投票選出得獎作品。《星空》入圍的是傑出美術表現類大孩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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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台灣讀者較熟悉的得獎作品包括:

•   Les choses qui s’en vont / Béatrice Alemagna 2020傑出美術表現小孩組

•   Duel au soleil / Manuel Marsol 2019 原創性特別高的驚艷之作故事組

近年台灣讀者較熟悉的入圍作品包括:

•   Cigale / Shaun Tan 2020原創性特別高的驚艷之作故事組

•   La montagne / Carmen Chica et Manuel Marsol 2019 傑出美術表現大孩組

請參考 法國圖書館員協會ABF 網站

2021 台北書展法國館

今年因為疫情旅遊限制,法國作者難以親身參加台北書展。鴻飛文化作為法國在地出版社,很高興與法國館(法國出版協會、法國在台協會和信鴿書店)合作,邀請三位人在台灣的創作者和讀者見面、交流。他們分別是:幾米、鄒駿昇和三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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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閱讀習慣和文化差異的緣故,法國讀者很少有機會認識台灣原創繪本。鴻飛文化出版社基於對法國讀者品味的認知和信心,鼓勵三木森走上法國童書繪本舞台,也在去年秋天引進幾米和鄒駿昇的作品並持續推動三位創作者其他出版計劃,除了提供給法國專業人士一個參考基點,也希望藉由法國讀者的回饋給台灣創作者帶來一些啟發。 

在歐美流傳已久的繪本藝術(用圖畫說故事)對台灣出版社和讀者來說是較為晚近的書本形式,台灣曾大量引進歐美日翻譯書但光是接觸好書並不足以培養創作人才。可喜的是多年來各界對於美學教育、閱讀推廣和出版產業的關注確實為整體環境帶來正向的改變,文化活動與社會議題熱絡開展也讓本土原創繪本有更多被出版與被看見的空間。在這個氛圍下,台灣繪本創作走向國際成了業界熱門話題,國際插畫獎項與版權輸出也成了不少人追求的繪本國際力的指標。但大部份時候得獎記錄並無法直接兌換為出版合同,而某些被翻譯成多國文字的書可能因合約到期而絕版,形成船過水無痕的局面。

2007年成立的鴻飛出版社一方面持續了解法國讀者的習慣與期待,另一方面也提供華人創作者必要的協助與建議。在這個深耕的邏輯之下,台灣作品的國際化是讓創作者和讀者都得到服務的正面結果。

♥ 從1998年起,幾米創作繪本二十餘年,期間也曾授權發行法語版。繪本在法國基本上被定位為兒童讀物,但這個市場特性並不必然構成引進幾米作品時的阻礙,因為閱讀童書的導讀人,包括圖書館、書商、書展和媒體形成一個生態圈,一本出色的童書繪本其實會被許多擁有專業素養的成人看到並推薦。去年八月的《星空》和今年三月出版的《微笑的魚》故事性強,前者以成長中的孩子為主角,後者與萬物共生、自我釋放的哲學則與法國近年環保思潮形成巧妙的對話,這些都是讓法國讀者親近幾米創作的著力點。 

♥ 從設計到策展,鄒駿昇的創作領域十分寬廣,繪本作品數量少而件件精品。他受台北市美術館邀請創作的《禮物》法文版十一月甫推出即獲法國最大的蒙特羅童書展 Salon du livre jeunesse de Montreuil選為年度最傑出的十二本繪本之一,部分複製插畫將在全國200 處公立圖書館展出,而法文版的發行也引起其他國家(包括韓國)出版社的注意而來洽談版權。

♥ 鴻飛在前年出版三木森處女作《夏天的假期》,去年十月的《河流》是他第二個繪本作品,第三本《爸爸的小貨車》預計今年五月出版。三木森曾修習企業管理與視覺傳達,在葡萄牙旅居六個月之後專攻插畫,在美國插畫3×3 獎、英國 WIA、中國  Hiii illustrations 以及dPICTUS unpublished works 等國際競賽場合得到肯定。他的創作源自深刻而且富含詩意的生活體驗,即使是法國讀者也可以為其所感動,而他在主動了解 鴻飛的出版理念之後也選擇把作品交給我们進行編輯和發行。

台灣創作者充滿旺盛的創造力,鴻飛文化秉持「苔花如米小,願學牡丹開」的信念,陪伴他們走進法國,也陪伴法國讀者走向台灣:這是我們的努力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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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作者法國出版:跨國出版計劃經驗談 Mori, un auteur taïwanais publié en France ||| 主講人:Mori 三木森 (賴冠琳主持) ||| 紅沙龍1/27 (三)15.30 – 16.30 (隨後在法國館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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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禮物》法文版簽書座談會 Rencontre-dédicace : « Nuit étoilée » de Jimmy Liao + « Le Cadeau » de Page Tsou ||| 主講人:幾米+鄒駿昇(賴嘉綾主持) ||| 法國館1/30 (六)17.00 –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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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如常舉辦書展,靠的是大家的集體智慧、對醫護的支持、對自我的管束和對彼此的信賴。請參考書展防疫說明

三木森:巴黎圖書館採訪

David-Umberto Signoretti 為巴黎資深圖書館員,多年來收藏中國和其他亞洲國家兒童文學讀物,並透過個人網站和讀者分享其心得與分析。他持續關心鴻飛出版品並為三木森做了中法文採訪報導, 特此致謝並轉載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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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國,我們通過您的兩本書認識了解您。 您用簡潔的文字和插圖表達情感 和生活瞬間,感動著每一個讀者;其中的每個字、每一行句子、每種色彩,都 會被細細研讀。 請問您如何創作這些故事的?

我創作的故事往往來自於我的成長經驗,無論是《夏休》抑或是《河流》皆是 如此。《夏休》的誕生是因為我在某個時期長時間處於焦慮與對未來感到不確 定的情緒狀態裡頭,以致於我想要藉由一個作品來帶我回到某個平靜而安心的 時光。對我而言,當這樣的概念一出現時,我腦中第一個閃過的畫面就是我曾 在日本旅居的日子。在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裡,我嘗試放慢自己的腳 步,去感受異地的生活,而那種生活中的空氣感就是我對於所謂平靜的嚮往。 藉由一幅幅照相式的構圖去喚醒那些不想忘記的曾經,並於結尾好好地道別後 安放,是我想在創作中傳遞的,而我想這本書也達到我當初設定的這個目的: 帶我回到某個平靜而安心的時刻。

《河流》則是給當時將滿 30 歲的自己的一份禮物,它總結了我在那個時期的 一種心理狀態,一種覺得自己原地踏步不知如何是好,以致於把希望寄予他方 的狀態。生命中總有些時刻,你會聽到遠方的呼喚,你不確定彼岸存在著什 麼,但不去就不知道。當然會對於彼岸有期待,而往往你不會得到你期待的答 案,但生命會為你帶來更多的禮物,你也終將明白,離開是為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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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些書主要面向的是年輕讀者

我其實在創作的當下不會先預設我的讀者,我就是單純地透過創作把生命中帶 給我的禮物,好好地透過一個形式去展現,而對於現階段的我而言,我覺得 「繪本」是一個很好的形式,因為它結合了我說故事以及圖像傳達的能力,而 可能這樣的形式在法國被設定是年輕讀者。但其實我覺得我服務的對象是一起 閱讀的大人跟小孩,我期許自己能夠不斷地把深深的意涵放在淺淺的文字與圖 像裡頭,讓每個階段的讀者都能夠從中得到一些什麼,或對應到屬於自己那個 階段的人生風景,那我才覺得我完成了一個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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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的創造過程中,您喜歡使用什麼樣的繪畫技巧?

我主要是透過電腦繪圖,非傳統美術科班出身的我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我選 擇電腦繪圖,因為它能夠讓我快速地嘗試很多不同效果,而我也不會那麼容易 因為失敗不能回復覺得沮喪,但我明白我對於傳統技法也是熱愛的,無論是版 畫、壓克力、水粉、拼貼等等,因此我總是嘗試在電腦繪圖的過程中,把這些 元素加進來,所以即便我用的是數位媒材,它還是會帶有一些類比的質感。我 覺得我就是不停地在模糊這兩者間的界線,企圖找到一個屬於我的創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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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藝術家及其作品,給您留下了深刻印象和靈感?

我很喜歡 Beatrice Alemagna、Yara Kono、Britta Teckentrup、Tatsuro Kiuchi…等藝術家,我覺得他們就是符合我前述對於不同媒材巧妙地結合運用 且恰到好處的創作者,而且他們總是保有實驗的精神,在一定的範圍內不停地 精進自己、不停地創新,但又不會偏離原本大家印象中的模樣太遠。我覺得那 是一個很棒而穩定的創作狀態,有一個眾人一眼就能識別的形象,卻不會被侷 限且能不斷地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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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作品非常引人注目且大獲成功,我們是否有機會在不久的將來讀到您為 年輕人創作的新故事,並且是法語版的?

我自己給自己的目標是每年都有一個新的創作,屬於我自己的創作,不過我不 確定是否每年產出的成果都有合適的出版社願意發行啦(笑)。反正我就是不 停地藉由創作的過程來感受生活、體驗生命帶給我的禮物,再轉化成合適的形 式,搞不好未來也不單單只是繪本阿,也可能是舞台劇阿、動畫之類的,反正 我覺得就是順應著生命的河流,它就會把我帶往合適的地方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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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很好地應對了當前病毒,在這個困難時期,作為藝術家,您的工作生活 有變化嗎? 它會改變您的想法、影響您的創作嗎?

我其實在疫情爆發的當下並不覺得受到影響,反倒是疫情爆發過後幾個月我才 感受到變化。我猜想可能是因為爆發前期很多案子都是敲定且已進行中的狀 態,所以手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因為疫情的關係很多實體的活動都紛紛取 消,以致於到了中期就沒有什麼新的案源出現,而這也讓我在今年下半年重新 檢視我的創作狀態以及金流來源。我覺得對於一個創作者而言,有穩定的金錢 收入是一個定心丸,它讓我可以更自由地創造我想創造的,但當我必須苦於生 存時,創作的狀態和內容都會受到影響。所以其實我在這幾個月重新地疏理我 的收入來源以及產品或服務的形式,我原則上還是會維持一年一個創作的步 調,但其他接案的類型就會有所取捨。不要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就是我 正在學習的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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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和我們說說您未來的創作計劃嗎?

我接下來預計明年又會繼續與鴻飛文化出版社合作我的第三本創作《爸爸的小 貨車》,這本書目前還在醞釀修改中,而我也期待屆時讀者閱讀這本書的看法 以及對於我作為創作者的想法。我自己覺得我藉由創作的過程來回應我對生命 的提問,所以有時候它不會是一個固定的風格或形式,但其實如果仔細去釐清 我的創作脈絡,又好像有跡可尋,所以我蠻好奇大家會用什麼樣的標籤來形容 我或我的創作,但無論如何都希望那些想要透過這些作品傳達的核心價值,都 能夠好好地闡述給讀者聽,讓他們也能藉此得到屬於自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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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參考 David-Umberto Signoretti 製作、2013年8月刊載的專題 法國兒童文學裏的臺灣觀點

愛的三部曲 [3/3]

拙作《我在法國做圖畫書》提及觀點的概念。書這個媒介不僅可以帶來知音與共鳴的感動和喜悅,也可以幫助作者和讀者理解: A不認同或想像不到的表述,對B來說卻可能是不證自明的觀點。透過這個對話,我們的視野變寬了,世界變大了,多元綻放,五彩繽紛。

 

法國讀者在讀《團圓》的故事之前,或許沒有認真思考過真實人生裏“分離”與“真愛”同時存在的可能。華人在讀《某些事會變》之前,或許想像不到在其他國度,對世間某些事物「不變」的要求與渴望是如此深刻強烈,使萬物流變的莊嚴氣派變成襯托「因不變而完美」這朵紅花的綠葉。

當作者和讀者身處同一個文化,根據各人的經歷、聆聽及表達經驗的差異,觀點即不會完全雷同,而當他們來自於不同文化的時候,雙方看法的落差明顯地折射出各自習而不察的世界觀與價值觀。這個落差可以經由政客的操作變成製造誤解和仇恨的廉價工具,另外有一些懷抱 “世界大同”理想的人因文化優越感作祟,相信外邦的番仔遲早會歸順於自己單方界定的普世價值。對於鴻飛這個從事跨文化童書出版的大鳥來說,不論順風逆風,東風西風,這個落差是我們的翼下風,讓我們得以陪伴作者與讀者探訪莊子逍遙遊的迷人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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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露易絲] 住的這條街很小又不漂亮,所以我們會用粗蠟筆在地上畫出一棵又一棵的樹……有些時候車子經過,會開進我們畫的這座森林。……
露易絲搬家了。我和蠟筆們被留了下來。當大雨把街上的森林帶走時,我甚至沒有哭泣。也許我沒有心呢?我得去看看,確認一下。不會很複雜,只要打開對的地方就好啦!於是我發現……(小男孩心裏有一座房子,房子裏有露易絲,露易絲在畫畫,畫裏有他。)

薩繆爾是道地的法國人,但他創造出來的故事讓身為華人的我們讃嘆:雖可意會,甚難言說。而他竟然做到了!有一次讀者請我這個編輯簽書,除了李商隱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找不到更好的註腳。 

Ce n’est pas très compliqué, par Samuel Ribeyron © HongFei 2014 §《不會很複雜》,圖文/薩繆爾•利伯洪,譯/王卉文©三民書局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