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三部曲 [2/3]

《某些事會變》Les Choses qui s’en vont :比如說,晚上你閉上眼睛睡覺。天亮了,你睜開雙眼,開始明亮的一天。再比如說,你騎腳踏車膝蓋跌破了皮,過幾天傷好了,傷疤也就消失不見了……咖啡杯熱騰騰的白煙,秋天的落葉,什麽都會消失,什麽都會變,但只有一樣東西、只有一個人永遠都在,永遠都不會離開(那就是:媽媽)。

一個繪本經過如此描述,讀者會覺得很詩意、甜美且溫馨。我們小時候誰沒有聽過「世上只有媽媽好」,誰沒有唱過「母親像月亮一樣,照耀我家門窗」?而當我把它拿在手上翻閱時,想到的卻是有關「讀者觀點」的兩件事。

該書畫風仿兒童的顏色與筆觸,一連十四個場景,透過描圖紙來營造“之前”與“之後”的對比,直到最後一幕(媽媽與孩子)。近十年來有很多法國繪本套用了類似“清單”式的結構,作者用力之處不再是人物與情節,而是每一幅圖畫的奇巧,和書末出人意料的收尾。數年前已經有書商撰文檢討這個“文勝於質”、“形式蓋過內容”的社會現象。其實讀者也不需因為一本書用了這樣的老梗而直接否定它,重點在於它用得有沒有得體,有沒有創意。

這本書會引起我的注意,有另一個原因。說生死說愛怨,華人看萬物就是不停的流變,這是一種生命哲學,一種世界觀。《某些事會變》我翻閱了三個場景之後便猜到了變易在這本書裏僅是一個修辭的工具,用來反襯作者(與讀者共享)關於「母子親情不變」的信念。這個命題是客觀事實,還是言說者的主觀願望?我的合夥人很想知道我的看法,我直接回答他:母子親情會變。隨著生命推演,這情感可能變得疏遠,但也可能變得更好,更緊密。如論如何它就是會變。

爸爸回家了。我遠遠地看著他,不肯走近。……
……吃過中飯,爸爸對我說:「走,去剪頭髮。剪了頭髮,明年就會順順當當的。」我坐在椅子上等爸爸。呀,鏡子裏的爸爸越來越像以前的爸爸了。
《團圓》,文/余麗瓊,圖/朱成梁。2008 臺灣信誼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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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三部曲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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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作者余麗瓊在深圳演講,內容包括該書外語版讀者的反響。我提供了鴻飛文化在法國的編輯與推廣經驗,簡述如下。

法文版設計在忠於原著的前提下,創造一個尊重法國人的閱讀習慣與文化背景的形式。原著的情感含蓄豐沛,法文版大部分插圖都維持原版的白框,少數插畫做成滿版,包括故事結尾毛毛把好運幣遞到爸爸手中那一幕,用意在於讓讀者完全投入該情境,就好像在美術館觀照世界名畫一般。法文版的封面不用三人就寢的插圖,因為在西方文化裏,床與睡眠不是表達溫馨圓滿的場合,甚至經常有負面的聯想(包括死亡)。改用三人歡欣場景,小孩天真,大人因小孩高興而滿足,既具有感染力,亦不辜負原作。法文版書名是 Réunis ,有異於英語版書名提及“新年”的做法,亦維持了故事的普世性。

鴻飛文化在法國介紹華人作品已經累積若干經驗,了解讀者在喜歡故事之餘會自問是否有完全讀懂作者意涵。我們會透過書末導讀預先化解其疑慮。法國人最不易(最不願意)理解的是“真愛”和“分離”這兩件事可以同時存在。要麽就不分離,要麽就非真愛。但真實人生豈能永遠如此單純?法文版書末導讀於是開宗明義說:分離而不失真愛的原因來自於信任,對家庭的信任。家是每個人學習接受和給予的起點,這是支撐我們一生的脊柱,這是為什麽即使離家很遠,我們永遠心存感激,那聯系也不會斷。我們可以想像長大後的毛毛在遠處工作,她在過年趕回家探望家人的路上,一定可以感受到當年父親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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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在2009年獲得豐子愷首獎,英語版也在2011年得到紐約時報十大最佳童書繪本的肯定,但法國在鴻飛之前並沒有出版社得到臺灣信誼的授權,主要原因可能在於法國出版社不知道如何向其讀者推薦這一本書,也或許故事裏情感經驗對於出版社的法國編輯本身來說有些遙遠。《團圓》出版之後即入選巴黎圖書館年度最佳25種童書繪本之一。我去學校和學童做互動時,有一位老師告訴我一個插曲。她班上有個小女孩在讀完故事之後說:「老師,老師,我爸爸也是外出工作,一年才回來一次。」但事實上,這位女孩的爸爸曾經出門工作過,但只離開一個禮拜。換句話說,在小女孩的心裏,爸爸已經離家很久很久了。團圓的故事也成了她的故事。這時候,我們更確信定出版法文版是正確的決定。

法文版出版前一個月,巴黎發生恐怖攻擊事件,民眾對於“自己人”與”異類“ 的分界處在一個非常不平靜和糾結的狀態,社會彌漫非我即敵的沈重氛圍。鴻飛書訊首頁放了團圓的插畫,提醒讀者有某種關心和信任,不分地域種族。區分你我的不是膚色或信仰,而是心中是否有尊重和愛。書訊發布之後,不少讀者注意到鴻飛是努力促進社會共好、有想法的出版社,並表達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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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聲出版社@花栗鼠繪本館:與法國原創繪本的邂逅 [3/3]

道聲出版社同時引進《小火花的夢》和《噓介紹給台灣讀者它們畫風和故事不相同但都觸及一個鮮明的主題不易言傳的情感。《小火花的夢》描述的是害怕與期待,《噓!》描述的是莫名的憤怒。成人和同儕相處的時間已久,對於這些情緒有識別的能力,也有管理的概念與經驗,孩童卻只能感受但無法精確地定義它,更不用說去理解其來由與疏解之道了。這兩個繪本讓這些情緒化身為具體的視覺語言,演繹一個故事,不僅取得藝術的高度,也形成一個通往兒童心理的門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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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鴻飛文化的書目裏持續得到關注,除了作品本身的水平之外,也和出版社的編輯路線有關。貫穿所有鴻飛出版品的主題有三個:旅行、對未知的好奇,與人我關係。像《小火花的夢》一樣,可以讓 未知 變成敘事關鍵角色的繪本其實不多,但它卻是最能讓大人與小孩彼此靠近的公約數。未來的事尚未發生,老天爺不是我們在做,生命在我們眼前鋪展開來,讓我們長保一份驚奇和謙卑。而《噓!》的蝴蝶頁上,原本兀自獨立、門窗緊閉的木屋最後變成有吊橋和走道連通的鄰里社區,更點明了 人我關係 指涉的不僅是兩個人的互動,更是讓一整個社會動起來的歸屬感和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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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得來不易,我們將繼續在法國努力做好書。感謝引進的出版社與協助推廣的朋友們,如果台灣讀者也喜歡,那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花栗鼠繪本館在九月一日下午舉辦新書發表會(需報名哦)。

道聲出版社@花栗鼠繪本館:與法國原創繪本的邂逅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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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Chut ! 的作者莫嘉·德卡迪耶Morgane de Cadier和繪者弗羅希安·皮傑 Florian Pigé都曾在里昂的埃米爾科爾藝術學院進修,該學院非常注重插畫的原創性,學生作品反映了對現行視覺潮流的敏感度。但根據弗羅希安給我的訊息,學校並沒有開課教學生如何“說故事”。有些畢業生創造出來的畫面衝擊力十足,但不太能夠引發關於事件的想像。從出版社編輯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圖畫雖然吸睛,但也可能很快就被忘記。而教學生說故事,也難保不會教出一些定型的“套路”。莫嘉與弗羅希安對情節發想原本已經有天分和興趣,也透過閱讀與對音樂和電影的喜好而勤於探索“說故事”這件事。而今得益於堅實的視覺創作基礎,以不落俗套的方式繪寫童書繪本,是值得關注的特例。

鴻飛在2015年出版了兩位作者的處女作《飛上天空的北極熊》(繁體中文版由宇宙光出版),彼此信賴,之後才有《噓!》和其他合作項目。故事是這樣的:

法蘭克福先生不喜歡他的新鄰居:他和鄰居相處格格不入,理由是對方太吵,但其實他不喜歡的是任何不經過他同意而自主發聲響的東西,包括他屋頂上的鴿子。而除了不停大喊“噓!”之外,這個憤怒本能沒有任何表達與疏解的管道。對於成長中發現“凡事難保遂己意”的孩子,以及在情緒管理上需要自我精進的成人,這故事的主題很具體,也很能引起共鳴。

不論是破題、構圖、人物與情境的塑造,作者都顯露比之前作品更高一等的意圖。這個挑戰的難處在哪裡?在於極簡風格與敘事豐富性的掌握,兩者不僅不互斥,甚至可相輔相成。有了這一層認識之後,我們和莫嘉推敲每一段落,字彙簡單但句句到位,讀者不是懂就好,而且要忍不住一讀再讀。對插圖細節的關照也是如此,尤其是光影的處理,因為它浸染了劇中人物的情緒,直接感染讀者。

近年法國因社會與經濟問題而引發人們對外來者排斥與接納的省思。《噓!》可貴之處在於它訴諸親民的藝術表現,而非死板地說教,教小朋友要容忍,要接納別人。它透過雨天、變大的怪鳥、被壓垮的屋子,乃至於法蘭克福先生接受鄰居主動幫忙時發麻的嘴角與嘰哩咕嚕叫的肚子,這些具體的藝術與文學象徵元素來帶領小讀者經歷一個自處和與別人相處的情境。出版之後獲得法國重要獎項 Les Incorruptibles 的肯定,若干外語版本授權計劃也在進行之中,對創作者是很珍貴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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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聲出版社@花栗鼠繪本館:與法國原創繪本的邂逅 [1/3]

鴻飛出版社分別在2009年與2017年出版兩本法文原創繪本:《小火花的夢》與《噓!》。這兩個作品得到道聲出版社關天惠總編的關注,以中文版與台灣讀者見面,花栗鼠繪本館在九月一日下午舉辦新書發表會(需報名哦)我們很珍惜這個多方交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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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透過幾篇短文向讀者介紹這兩本書的緣起。《小火花的夢》(法文書名《Si je grandis…》)圖文作者梅露琳·蒂麗 Mélusine Thiry 本職是劇場的燈光師,下筆沒有匠氣。“長大的我,不會繼續躲在花瓣裡面 / 但是我會用最大的耐心,殷勤灌溉我的小花園” 這個抒情詩文句子一對一對,兩相呼應,中段不乏轉折,結尾亦餘韻無窮,高雅的氣質與意境連職業作家都很難達到。這是我們很快決定支持此一創作的主要原因。至於插畫,梅露琳結合剪紙與燈畫的效果,使一系列畫面的構圖與色彩富含變化又溫潤協調。

鴻飛文化出版和中華文化完全無關的繪本,始自《小火花的夢》。我們在書展上特別關注讀者如何看待這本書。它圖文簡單,小讀者可以讀懂,但陪他們買書的成人讀者似乎受到更大的感動,因為它透過平易近人的藝術語言(花、蛋殼、鯨、翠鳥、蒲公英與大樹等具體意象)點出了難以言說的人生領悟,同時不跟你講大道理。我們總會有長大的一天,不是麼?而長大之前的猶豫害怕、期待與張望,到頭來都成了滋養,給我們力量。有一位讀者直接說:“這是一本傳家之書”。

…總有那麼一天
疲憊的雙翼不再帶我翱翔
但是我不會忘記如何馭風而行
無牽無掛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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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創作,法國出版: 花栗鼠繪本館分享會後記 [2/2]

(承續上篇)無獨有偶,半年之前我在台北就“創造價值”這件事與不同領域的朋友分享鴻飛經驗。座中一位朋友直觀認為:和中華文化無關的書別的出版社也能做,所以鴻飛應該專注在出版華人作品。

我當時就創作的角度給了回答。不管來自哪個國家,不管是圖文創作還是編輯,作品價值只能以優劣論,不能因為文化疆界而自我設限。鴻飛出版和中華文化無關的書,當然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有關出版格局與出版社定位的決定。這《我在法國做圖畫書》裏已經有提及。我們在深耕編輯路線的前提下出版的好作品,是別的出版社出不了的:至少要有這樣的志氣。 

但這樣其實只回答了一半。從讀者的角度看,一個童書出版社如果只出華人作者或和華人文化相關的書,你說故事有多好,多忠于原著,多受中國人喜爱,那是老王賣瓜,讀者根本不懂中文也不了解中國文學,没有義務要相信你。而且這樣一來,單純地喜歡好故事(不管是來自法國還是中國或台灣)但對中華文化沒有興趣的法文讀者(他們是絕大多數)將永遠不可能來發現鴻飛。而我們同時出版法國人自創自畫、無關中華文化的好書,得到好評與重视,讀者才有具體依據来評價鴻飛這個品牌。既然是好品牌,那麼它出版的華人圖文肯定也不差,至少勝過其他法國出版社出版品裏的刻板中國印象。這是基礎邏輯與心理學在童書出版上的應用。 

近年來台灣童書插畫界經常提到“前進國際”或者“讓世界看見台灣”。藝術原本就是不劃地自限、不斷尋覓知音的過程。但如李瑾倫所言,過度在意國際化、一味關心國外出版社的喜好,結果「只是矮化了創作」。另一位知名創作者鄒駿昇亦善意提醒:「世界不是繞著我們轉,我們只是眾多的創作者之一。」

創作的天空無限寬廣但路途也遙迢,三木森 Mori 相信「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燈泡,而這一生便是為了去找尋那合適的位置,讓自己發光,也照亮他人」。這和鴻飛於眾多法國童書出版社之中、對自身定位的關切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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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花栗鼠

 

台灣創作,法國出版: 花栗鼠繪本館分享會後記 [1/2]

感謝花栗鼠團隊的會場佈置與硬體支援,7/28日分享會我和來賓一起聽到了Mori 對作品《夏天的假期》創作過程詳細而清楚的介紹,也透過視訊與台灣讀者/創作者分享了若干在法國編輯與出版童書的經驗。在座有一位朋友提問:台灣不乏優秀的圖文作者,鴻飛是否考慮更常與國內創作者合作,讓台灣原創被世界看見?

這問題一拋出來,我立馬感受到需要給在場認真且優秀的創作者一個交代的壓力 🙂 它牽涉好幾個層面。每個出版社(包括鴻飛)都會培養其讀者群,而鴻飛的讀者期待的首先是優秀的圖畫故事書(大部分是原創,少部分是引進)。因為語言溝通與文化經驗的背景,我們不僅能與法國創作者合作,也能和華人創作者合作,將他們的作品帶到讀者眼前,包括林世仁<四季的禮物>,施佩君<獸和一群長得很像的小魚>,洪意晴<來自外星的訪客>等。

相對於其他法國出版社,這是鴻飛十年來耐心培養的特色,也是一種優勢。但,能夠與華人創作者合作,是否代表一定必須多和華人創作者合作?依我淺見,這兩者之間並不能直接畫上等號。這和創作者的功力素養無關,和出版社的策略與定位有關。

先從策略講起。一本書並非出版之後就會自己賣,它像個 baby需要有人來照顧,這些人包括出版社、導讀人(獎項、書評、媒體)和作者。台灣讀者很喜歡來自歐美的優質引進書,書不需要作者也可以賣,但是在西方國家,同樣是好作者,法國作者照顧他作品的機會多(參加書展,接受媒體訪問,去學校做互動),華人作者照顧他作品的困難度則是高很多。這並非做不到,但它需要一個幾乎是上外太空或登陸月球的長征計劃。

除了證明自己做得到之外,登月不會沒有其他意義,包括宣示國力,做科學實驗,採集稀土……等。台灣的鄒駿昇、幾米、孫心瑜與李瑾倫等傑出創作者都與歐美出版社合作過,各人登月的動機或許不一樣,但基本上這些壯舉不是經常性的,而且一定要與火箭承造商(出版社)的營利與策略目標相容才有可能成行。

鴻飛在法國讀者(包括書商與圖書館員)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乃是因為我們用心促成優秀的作者和讀者的邂逅,所有能得益於鴻飛編輯專業與書目烘托的創作者都可以是合作的對象,不會忽視、但也不會獨厚台灣創作者。這個格局讓此一志業可長可久,至少這是我們的希望。

接下來可以多講一些有關出版社定位的問題,明後天待續。
圖片來源:花栗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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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 / 台北 / 香港 :期待再相會

兩個禮拜的台灣行程結束了。高雄師大附中熱心安排與學弟妹見面為我接下來的演講暖場聽我普通車速度的中文難為你們了希望我走過的足跡讓你們走得更遠看更美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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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市總圖的團隊既年輕又專業,三民書局的同仁也熱情接待,留學講座與繪本講座讓我遇見築夢的朋友與有志一同的人士,還有一位小女孩把台上的我畫了下來,這真是最好的筆記:學到用到!

在台北,大姊熱心安排見面會,我從「創造價值」的角度與來自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和前輩分享了鴻飛在法國從事跨文化童書出版的經驗。在香港,有心從事童書創作的朋友探索著如何說出屬於這一片土地的故事。這麼多珍貴的回憶,都讓我托運、帶回法國了。

我因玉山社魏主編的鼓勵而寫下《我在法國做圖畫書》,出版迄今已一年。從二月的台北書展到十二月高雄的國際繪本沙龍,我與國內出版界的朋友有了更多接觸的機會,也學習到很多。在法國出版原創童書厲害嗎?在台灣做出版更厲害!台灣出版市場有大量來自全世界最優秀的引進書,導讀機制也處於百家爭鳴的狀態,和鴻飛這個法國在地出版社所處的環境大不相同,其挑戰或許更加嚴峻,其遠景也顯得無可限量。或許在某些時候,我所分享的法國經驗和國內朋友的認知有所差距或碰撞,甚至達到誤解的程度。但,這是所有觀念與實踐演變的過程中無可避免的插曲。勇於表達自己的信念(即使全世界好像都不同意你),並且尊重他人的觀點:這或許是我們作為童書創作者所能給下一代最美好的禮物與示範吧!

法國已經成為我的第二故鄉,法國創作者和讀者是我服務的對象。我將專心在法國做書,也祝福大家新的一年美麗,充實。期待下次再相會。

 

留學講座:我選擇了法國

出國留學對個人與家庭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決定。講者葉俊良在大學畢業後服完義務役,於23歲那一年隻身前往法國。「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這個決定改變了我的一生。」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超過一半的時間將在法國度過,也不知道自己會在法國成立出版社,和法國眾多的童書創作者與讀者相識並結緣。透過講座,葉俊良重新審視當初自己的想像、選擇和決定,為計劃出國留學的年輕學子提供借鑒,祝福他們迎向一個開放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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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師大附中四十週年校慶

高雄師大附中慶祝建校四十週年,祝11月10日晚會圓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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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長向我邀稿,使我想起高中的作文課與考試時的申論題。俗話說「借題發揮」。我要用這珍貴的篇幅說些什麼? 

如果附中是一座被細心照顧的花園,外面的世界便是一望無際的山川原野,偶爾你會看到路標,上面有幾個地名。某個地名引發你流浪的渴望,於是你滿懷浪漫的夢想往那個地方走去,你走著走著,來到一個三岔路口,發現沒有任何路標。怎麼辦?接下來路要怎麼走? 

我在附中從國中部到高中部度過五年的時光,考試是學生生活的一部分,做學生的只需要跟隨題目來作答。離開附中進大學之後仍然有考試,但我漸漸明白:在我眼前鋪展開來的生命將會丟給我一道又一道的難題,我可能要花好一段時間才弄懂題目在問什麼。而在我還沒有回答完的時候,另一道題目又出現了。這是個不用打分數的考試,但也不可能在任何一個課本裡找到標準答案。你只能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問答來自我檢驗、思考與學習。 

在來到人生途中一個沒有路標的三岔路口之前,如果你只顧依照路標指示來前進,你可能不曾在意沿途山坡與幽谷的起伏,溪畔小鳥的歌唱與山巔陽光白雲流蕩的急緩。你不曾學會靠自己的觀察和判斷(而不是倚靠路標)來走向目的地。當你來到這個三岔路口,你會感到迷惘。你可能隨機選擇其中一條路,走了很久之後覺得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那又怎樣?說不定你腳下這條路會帶你穿越花繁柳綠的忘憂谷,繞了一大圈才抵達目的地。那很好,你本來就沒有和任何人約好見面的時間,早到晚到從來不是個問題。也或許你終究到不了目的地。那又怎樣?你本來就不確定那目的地是否真的像傳說中一樣美好,重要的是這一條路讓你照見一個勝過桃花源的風景。而且這個美麗的錯誤也不一定得歸咎於(或歸功於)你在三岔路口的選擇:說不定在那之前你誤讀了其中一座路標,或者連豎立路標的人自己都弄錯了去目的地的方向。 

親愛的同學們,校園裡睿智無私的師長為你們傳道、授業、解惑,你們會因一次次考試的成績、或者為你心儀的人的一句話與一個眼神而歡喜或憂傷。無論如何,你們總有走出校園、探尋人生路的一天。那時候,你的人生試卷不再被打分數,你也不必和別人爭名次,好一個海闊天空!但是我希望並祝福你好好去解讀那些謎一般的題目,發明只有你才想得出的答案,敞開雙臂走向高山大海,走自己的路。三十年之後附中慶祝建校七十週年,年過四十的你便可以充滿感恩的心和學弟學妹說:「我來自附中,我走過一段美麗的人生風景。你,也可以。」

葉俊良,法國鴻飛文化出版社總編輯; 二〇一八年八月